青阳君

三生萬物。

多謝師叔饒我狗命

*硯俏硯無差
*原創人物有
*標題隨便取的

海境再迎來一位年輕的新鉅子已是二十年後,這跟他師尊的選擇有關,但是現在也不再重要了,畢竟現任鉅子是他,海境也是他的決定。至於原因倒也說不清楚,各種各樣,但大部分仍與師尊和他的直覺有關。海境的情況他略有耳聞。自墨學推行、鼇千歲之亂後,海境發動了三次改革,舊的等級制度不敢說蕩然無存,卻也讓賤族在各方面与三大血統有了分庭抗禮的資格,混血也不再是劣種的代名詞。

這一切要歸功先王北冥封宇與新王北冥縝,以及他們所擇的兩任師相——至於師相一責分權,就是現任師相硯寒清的驚人決定了。

師尊生前並未與他過多提起這位海境師相,或者是他名義上的師叔、在海境的九算。而他的師尊與曾經九算那些故事,早就或陰謀或逸聞的方式在江湖評書笑談之間流行。自然他是不相信的,如他師尊對那本羽國志异一般,衹是字裡行間隱藏什麼,卻是需他親自造訪這片無根水才能得出的結果。

自然,現在的海境在戰火與改革後,与書中過去不可同日而語,無需何人一夫當關身挑千鈞,相權分散對於墨學進一步的推行也是必不可缺。當然,在聽了皇城外老伯描述過去的欲星移與甫上位時的硯寒清如何焦頭爛額之後,他更願意相信,當今鱗族師相同樣樂得這份大義凜然外的清閒,不然他怎麼會說走就走地出海境,與他的三師公同樣,神鱗見首不見尾,而現任鱗王在慣縱師相方面也與先王一脈相承,大抵因為左右仍有誤相輔佐把持大局,他便放了硯卿踏上與欲星移相同的上岸道路。

新鉅子儘量不往“師叔在躲著我”上面想,只慶幸他的師尊不似師公惹一身仇恨、而在海境朝堂裡左右還是積了點人緣,鱗王盛情款待了他,也向他透露了不少國情,以及有關硯相的瑣事。鱗王自然可以評價硯卿,可再如何蹭著“俏如來的高徒”身份,外境之人於情於理也不好擅入鱗族師相的書房。然而若是就此無計可施、乖乖等著硯師叔回來或乾脆掉頭轉往他處,實在是不配墨家鉅子一稱了。

新鉅子年輕又聰明伶俐,比預想中順利地達成了目的,在皇城的第二個晚上便成功潛入了浪辰臺——欲星移搬至城外後,此處移交給新師相居住,衹是那些塵封已久的書信文件仍是躺在倉庫中,實在難以想像勤勉好整潔的主人會因懶惰而放置它們。翻箱倒櫃是做賊行為不可取,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新鉅子如此自我安慰。硯師相離開前已經整理桌面,他也不知這位師叔是否已經料到此處將有不速之客。於是他衹是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些書櫃中的書籍,無非也是一些墨家典籍,尚賢宮隨處可見;再來就是國書與諫卷,與他根據鱗王講述所做的猜測亦是無明顯出入。

情報寥寥,看來從師相這裡入手的捷徑不可行了,他歎口氣。將手中的書籍塞回時,書脊不慎卡在了什麼突起上,敏銳的他立刻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地再取出書來摳摁那處異常,喀噠,看似整體的書櫃最底下彈出一個抽屜。他又緊張又激動地緩緩拉開抽屜,所幸並無他擔憂的反殺機關或者警報裝置,祇有一個藍色錦盒,鑲著金邊掛著金鎖,鎖小巧而普通,甚至鑰匙就放在錦盒的旁邊,仿佛誰來了都能打開——或者生怕發現的人打不開它一樣。這倒是有些讓他迷惑了,且不說傳聞中的鱗族師相素來謹慎、絕無是可能大意遺落,其餘墨者的慣常手段難道還不足讓師叔繃緊心弦、處處警惕麽?若是此物中有陷阱,那麼利用在人破解機關、小心取出即將打開的勝利前本能一般的放鬆警惕而佈置陷阱,便是最深沉狠毒不過,這種手段似乎也與師尊隻言片語中所述的這位師叔並不相配。

所有謎團還得到打開了這層匣子才能得个解釋,新鉅子咽一口唾沫,幾乎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把鑰匙捅進了鎖眼。輕輕轉動後金鎖便被攤開了,他不敢立刻打開,一直端到了師相空曠的書桌上,手有些微微發顫地抬起錦盒上蓋。沒有什麼暗箭或者毒物,內中之物普通到讓人更加不解,是一沓封上未署名的信件。信封特地選了暗色,擺放得整齊,保存也完好,幾乎無法從外表上區分出它們的時間,他也衹能一邊默念著師叔對不住,一邊從最上面的一封信開始拆起。

打開了信他的瞳孔驟縮,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這字跡是他再熟悉不過,屬於他的師尊、前代墨家鉅子俏如來的字跡。他猛然地抬起來頭,直覺告訴他最好的選擇是就此打住不要再往下看了。但在冷靜之後,他仍是細細閱讀了信件,生怕漏下蛛絲馬跡。信的內容非常普通,無非就是雞零狗碎,最近身體健康就是工作忙碌,具體內容紙墨有限不便贅述,不知好友近來如何,望展信如晤可慰之。然後便是結了,任憑他試圖將有些老舊的信紙置於燭火上、或者在邊角上沾染些許唾液都再無更多的內容。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師尊喊誰好友,倒不如說,被師尊喊過這稱謂的人無不面露不悅,也時常讓他想不通這算是人緣好還是堪憂。但是如此珍重至於如此妥善保管這種並非情報的信件的“好友”,不說世間罕有,簡直前所未見。師叔的形象一下子高深莫測同時,他也對師尊產生了一些困惑。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又拆了幾封信,無非還是些雞毛蒜皮。他見慣了師尊筆下字句珠璣、或者鋒利如刀,字裡行間皆是籌謀,這般天真悠然反而讓他感覺一絲陌生。衹是偶有信中談及回信問題,他卻從未見過師尊攜帶,想來閲後便銷毀了,甚至連相隨左右的徒弟都未發覺,這般天衣無縫倒是師尊風格。

信件足足有十七封,他將每一封都看過,根據數量與內容推斷出,師尊與師叔差不多每年都在差不多的日子裡互有傳書。他不禁產生一個念頭,旖旎而輕柔、背後卻冰冷黑暗,又被自己迅速打消。不會的,他對自己説,那是師尊,是慈悲而兼愛眾生的史精忠,是用生命來踐行墨道、傳承墨道的墨家鉅子俏如來。但在這些幾乎算得家書的信文之前,在“今日往黑水城,花開絢爛,芬芳撲鼻”之前,他的心底又有一個聲音,讓年輕的鉅子不得不承認這一尊高大慈悲的佛,一夜間又變回了有血有肉、有愛有恨、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當他打開的最後一個信封,取出來的信展現出與先前信件略有不同。紙張上有火灼水泡的痕跡,看來祇有這一封信是經過一些處理、才能夠讓內中文字得以展現,祇有這一封信是師尊特地做過手腳的。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卻發現上面並非什麼震盪九界的情報、或者生死攸關的要事,祇有幾行詩句,仍是師尊熟悉而陌生的筆跡:

筆落墨影深,劍挑鱗光現。玉埋高樓上,珠散黃門間。
共飲清濁酒,誓與沉浮焉。冬時臨滄海,春待踏桑田。
謂我無憾負,同君一塵緣。池魚何所困?江海自暢然。

他橫豎閱讀了好幾遍,卻仿佛每多讀一遍,便有更多的茫然。又見信上還有一行詩句補充在側,並不是師尊的字跡,倒與先前翻閱的一些諫卷批註上筆鋒相似:

鮫珠盡泣泣心血,江海不困困情鐘。

最後一字末尾有些顫抖,可見書寫者在最後不是體力不支、便是心情難抑。此外,信紙的一角被燒灼,卻又未損毀多少,能夠猜測收信者有心將其焚燬、卻又半途後悔再急急撲滅。他又想起來,自己是三年前與師尊相遇;而信件上每有互通的日子,正是昨日鱗王所言、二十年前師尊離開海境之時。一切都被串聯起來後,他也明白了為何海境師相一關如此輕易突破,原來被突破的人其實是自己。硯師叔一開始就料到自己的行動,而這些全都是在此基礎上的一個精心籌畫好的,針對他的毫無道理、充滿惡意,卻又讓人根本沒法還擊的,一廂情願般的報復。

他把信件收好,錦盒推回暗屜,並十分感謝硯師叔好心選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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